张凯仍是不生气。
这样的一个美人儿,必然生来就受万千宠爱,说话骄横一些,也是合情合理。
他语调带笑:“大人到敝府来,难道只为了说在下的品味不佳?”
乐无涯从杯子上方自自然然地瞥了他一眼:“瞧你说的。这话头可不是我撩起来的,是张兄先提的嘛。”
张凯心尖一窒,暗道了声要命。
他精通风月道,眼睛毒辣万分,能一眼看穿人的皮与骨。
这样的丹凤眼配深眼窝,乃是天生媚眼,随便一横,便是波光流转,水色盈盈。
思及此,张凯强定心神,逼着火热的头脑快速降温。
栾玉桥方才离开,知府大人便大驾光临。
张凯可不相信这是巧合。
不管他知晓几分内情,他既然主动登门,那便是存了三分示弱趋附的心思。
张凯试探着道:“在下虽痴长大人几岁,可怎担得起知府大人一声‘张兄’?真是折煞在下了。”
乐无涯:“那我便唤你一声孟安兄吧。”
……先是张员外,再是张兄,交谈几句后,又变成了孟安兄。
张凯曾揣测过这位年轻大人的为人,如今一交谈起来,只觉轻松自在,不仅没有那股子惹人厌的清流做派,还颇有几分他熟悉的兔子相。
他心中见喜,口上仍是客气,摇头晃脑地拽起了文词儿:“不敢当,不敢当。在下不过承祖宗余荫罢了。在祖父一辈,尚有一品大员在朝,及至我辈,家道已衰,实乃孟安之不肖也。”
乐无涯同样捏起腔调来:“孟安兄莫要妄自菲薄啊。孟安兄之始,已是天下士子盼望之终。况且,张家又不是不能世世相传下去了,安知不能再出一品之臣?”
这记马屁拍得张凯通体舒泰。
耳里听着好话,眼里看着美人,张凯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他不过是在栾玉桥那里入了三成股而已。
若是能博美人欢心,他就算不帮栾玉桥写这封告状信,他又能如何?
哪怕退上一万步,栾玉桥真被戚红妆斗倒,破产毁家,他也得把自己的本金乖乖吐出来再死。
闻人知府如此年轻,色如芙蓉春花,怕是没少牵着旁人的衣带往上爬。
见他如此娴熟地运用自己的美色,张凯还有什么不懂的,凑上前去,语气暧昧道:“既然知府大人这么说,那在下便托一回大,妄受大人这一句兄长了。”
乐无涯轻巧道:“孟安兄,既然咱们兄弟相称,有些事情,我便直言相告了。”
“莫急,让在下猜上一猜。……是为了戚县主的生意吧?”张凯眯着眼睛,轻声细语道,“大人要是想做生意,我这里的路子可多得很,何必去寻戚县主那个无趣的寡妇?”
他的话语中已有了明确的挑逗之意:“难道说,县主是知府大人的相好?”
“大人这就是把我想窄了。”乐无涯照猫画虎,学着他的腔调,将声音放得柔柔细细的,“我是全然为孟安兄的家族兴盛思量,才特意跑的这一趟啊。”
张凯心旌摇荡,尾音都飘了起来:“怎么说?”
他其实不甚关心小知府说了什么。
他捏了捏袖中藏匿的、写给丰隆的书信,开始动脑盘算,这回能从这位知府大人身上捞来什么好处。
此等极品,不必急于入口。
这回,只要能一亲芳泽,他便暂时放他一马。
事后,他有的是手段细细拿捏磋磨他。
而在张凯浮想联翩时,却听乐无涯提起了一件不相干的事情:“贵叔父张粤,张务之,现任太常寺卿。当今皇上尚未即位、潜龙东宫时,他正在黄州做同知,可对?”
张凯一挑眉:“……知府大人消息通达。”
乐无涯粲然一笑:“还有更通达的呢。”
“彼时,东宫大婚,要采买绫罗绸缎、金饰宝贝,需得各地进献。咱们的张同知,为着在皇上那边露个脸,先花重金,向当地商贾购买了五万两的金饰、珍珠、香料,第二日,张同知便反过脸来,带了当地兵甲,以向皇家售假的罪名,抓捕首饰行、香料铺子掌柜二十八名,并其家人二百三十口,刑求拷问,查抄家产,在狱中打死五十三个成年男女、饿杀五个老人、病杀三名幼童。许多人倾家荡产,方买得一条生路。经此一役,家中铺子和五万两银子全收入张同知腰包,更得了东宫赏识,拔擢入京,才有了今日三品官身……”
乐无涯款款说至此处,看向面色大变的张凯,悠然道:“要是此事一发,孟安兄家里想再出一品之臣,才真真是难了呢。”
张凯胸中万千绮思顿时烟消云散。
他向后撤开与乐无涯的距离,顶着一张虚伪的笑脸,强自笑道:“知府大人真爱说笑。兹事体大,岂是能胡乱嚼说的?”
乐无涯却是不退反进,站起身来,俯身笑道:“孟安兄,你不信我?”
张凯警惕地望着他,一身沸腾的热血化作冷汗,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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