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他在赎罪。
他在赎个屁罪!
沈胜衣只觉得好笑。
难道他觉得让自己永远停留在过去的痛苦里,他怀念的,他所对不起的,他爱若生命的那个女孩在死去时遭受的痛苦,就能减轻半分吗?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赎罪。
这只是一个痛失挚爱的男人,试图用另一种痛苦,来缓解自己心里最深的痛楚而已。
……可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来到这里,看这个男人如此狼狈的样子,不也是出于这样的目的吗?
他不也只是,也只能,在那个时候,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什么也做不了吗?
沈胜衣当然清楚自己来到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也知道自己和眼前的傅红雪分不出什么高低贵贱。但是这妨碍他把自己的怨恨,痛苦,绝望,用另一种阴暗的方式,宣泄在其他人的身上。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乎傅红雪对他的无视,继续自顾自的说话:“如果你母亲知道,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刀,一把锋利到令人生畏,一把可以让当年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万马堂分崩离析的刀,居然躲在这样的破庙里,任由雨水和痛苦把自己弄得锈迹斑斑——你说,她究竟会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
“哦——不过也不一定,她现在每天呢,就做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养养花种种草,说不定现在也会希望你就这么一辈子颓废下去,做个普普通通的废人?”
“……怎么,终于舍得看我了吗?”
傅红雪的眼力是很好的。
即便此刻天空并不明亮,即便伞下的男人已被这白伞染上大片大片的阴影,但是傅红雪还是看轻了他的模样。
这是一个长得很俊秀的男人。他长着一张颇为正气的脸,有着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深邃的眉眼。任何人看到他的第一眼,都只会把他和名门正派或者将门侯府之类的划上等号——但是只有亲近他的人才知道的是,这长相正气的青年一旦笑起来,就会变得肆意,风流。那剑眉也会轻易的由正经变为让人陶醉的多情。
不过,沈胜衣如今也很久没有那样笑过了。
其实,他仍然会笑,只是再也找不到以前那样快乐的,像一个江湖浪子般
肆意洒脱的笑,更找不回那在亲近之人面前露出的温柔的,纵容的笑。
他如今只会两种笑,一种是冷笑,一种是看仇人在剑下苟延残喘时,嘲弄的笑。
“你是谁?”
傅红雪确信自己不认识这张脸。
“一个杀手。”
“看来你对自己很自信。”
“这话从何谈起?”
“一个杀手,主动让另一个人看到他的脸。那就说明,他敢肯定这个人,绝不会有机会把他是谁说出去。”
“不错,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沈胜衣对他扯出一个笑,“那看来,你对自己也很有自信?不然又怎么会到现在都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
“不,我对自己没有自信。只是对我来说,不管是你死在这里,让我没有机会和别人说你的样貌,又或者是我死在这里,对我来说,都没有分别。”
傅红雪的语气没有一点变化,依旧是带着点让人轻易察觉的漠然。他以为这个男人是来杀他的——傅红雪可以为了白天羽杀上万马堂,眼前的杀手也可以为了自己多年前造的杀孽来找到自己。
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傅红雪就已经有了自己也会被人杀死的觉悟。
这杀手来的还是太晚了。
他该早点来的。
在那个自己知道了心上人被谁所杀的夜晚,又或者更早一点,在自己喜爱的姑娘身死的那一个白天。
“你以为我要杀的人是你吗?”
沈胜衣的笑容里染上了嘲弄。
“你错了——虽然你也有些该死,但是你却并不是真的对她动手的男人。”
“我不会杀你。”
“冤有头,债有主。我要杀的人,叫花白凤。”他刻意在念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加重了自己的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就为了看清眼前这个本就和雪山一样苍白冰冷的男人那面无表情的脸终于出现的点点坍塌。
“……你是谁?”傅红雪又一次,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沈胜衣拔出了他的剑。
他使得是左手剑,持着一柄剑身剑柄通体银白的长剑。
傅红雪已知道他是谁。
“你是孙羽。”他和黑夜一样漆黑的双眸定定地看着他的剑,看着银剑倒映出的他的身影。
“我不是。”沈胜衣知道傅红雪已靠这把剑认出了他的假身份,但是他却并没有承认,而是说,“我是沈胜衣。”
傅红雪的眼神终于从他的剑上,迅速的挪到了他的脸上。
“孙羽只是一个杀手。”
“但沈胜衣不一样,沈胜衣既是杀手——也是哥哥。”
——
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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