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心地说,「你能撑到现在不容易。」
「嗯?」是讽刺的意思吗?
「你一个新来的,被捲进这么复杂的事情里还能撑到现在,不容易。」
「我只是运气好。」如果不是背后有陈怀驥加上季亭舟关照,我早就出局。
「运气好也是种本事,能让人愿意帮你当然也算一种实力。」
「是这样吗?」
「至少我觉得是。」姜青把泡好的茶递给我,「好好往前走。」
姜青说完这句话后,又补了一句,「最好走出去。」
她后面那一句话说得很轻很轻,轻到我都觉得自己幻听。
然后我偏过头看她,而她只是笑了笑。
笑里都是歷经伤与痛的凝凉。
其实姜青没跟我差多少岁啊。
姜青去教课了。
我拿着茶走回座位上继续改报告,一直写一直改,专注到失去时间感。
「你还不走吗?」一个正准备拎包走人的同事问我。
我看了下墙上掛的鐘,已经是下班时间,「我手上还有点事,得做完再走。」
「哦。」同事也没再说什么,跟其他人一起走了。
在这个办公室里,我没有朋友,整天都有事要忙,忙完学术还有人情世故。
渐渐地,我也不再主动跟人讲话,洁身自好、躲为上策。
我走的时候,外面正在下雨。
绵绵细雨,风也不强,就是冷,瀰漫在空气里的那种带水气的冷。
我打开手机一看,才发现时序已经过了立秋。
太忙了,真的是太忙了,忙得不分日夜、忙得疏漏时节。
没有意识到天气转换的我,今天穿的还是挡不住这寒冷天气的薄外套。
「给你。」没有刻薄也没有戏謔的声音,我转头,看见站在我身后的季亭舟。
「新买的。」季亭舟从手上的纸袋里拿出一条暖黄色围巾递给我,「别着凉了。」
「谢谢。」那围巾很柔软、很温暖,我掛上脖子后简单绕了一圈。
季亭舟却皱起眉,「不是在欧洲念过书吗?怎么连围巾也不会围?」
「我以前都是这样围。」除了这种围巾打法容易松掉以外,都没问题啊。
季亭舟大概是真的看不下去了,「我帮你再重绑一次吧。」
我也看看季亭舟能玩出什么新潮花样,「好啊。」
季亭舟俯下身,很有教养地离我半个手臂之遥,把围巾拿下来后又重绑。
他绑得很仔细、很扎实、也确实很暖,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翻一转就是漂亮的结。
带书卷气的手、适合弹钢琴的手、还染着淡淡墨水痕的手。
那双手的主人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我想跟你一起去吃晚饭,可以吗?」
我看着季亭舟,他墨色的眼睛里,有很多阴影,也有很多分崩离析。
然后我听见自己说好。
季亭舟去开车了,我安静地站在一个不会漏雨的缝隙等他。
雨如丝线垂掛在我眼前,是澄净的透明。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忽然觉得好累,从心底最深处层层翻涌上的疲惫。
这么冷的天、这么可怕的地方,我做得这一切到底都是为了什么?
「上车吧。」季亭舟撑着伞,站在我面前。
我回过神,跟着他走。
他绅士地替我撑伞、为我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其实他是个很好的人。
「想吃什么?」季亭舟握着方向盘,偏过头问我。
「可能吃点热的吧?今天那么冷。」我说完又自嘲地笑了,「也可能喝点酒。」
「你不是不喝酒吗?」
「可能要开始喝了。」
季亭舟笑了笑,神情里还是带着那样漫不经心的游刃有馀。
停红灯的时候,季亭舟打了通电话订位。
电话掛断后,我问,「订了什么餐厅啊?」
季亭舟卖了个关子,「希望你会喜欢的餐厅。」
结果是一间外观跟《深夜食堂》几乎一模一样的日式居酒屋。
季亭舟掀开暖廉,让我先进去。
里面灯光偏暗,也不是《深夜食堂》那样眾人围成一桌,而都是小方桌。
「最里面那一桌。」季亭舟带我到桌子上,然后把菜单递给我,「随便点。」
我有些无所适从,怎么会轮到我点菜?
在这种场合里,礼节上绝对是辈分比我高、年纪也比我大的季亭舟点菜。
季亭舟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我们都是同一个餐桌礼仪教出来的人啊。
所以他说,「我今天找你吃个饭,就真的只是吃个饭而已,不用想太多。」
我寧可相信圣诞老人是我爷爷也不会相信这句话。
服务生走过来帮我们点餐。
季亭舟双手抱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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